因为职业的关系，时不时地要和别人眼中的‘病人’打交道。有时需要一些专业的理论和技术才能更好的理解他们的想法。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工作和学习，我越发觉得比起理论和技术，更为重要的事一些态度上的诚实。

在我还是一名实习生的时候，曾经碰到过这样一位病人。一位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的中学女生。原因是在有一次上课出丑之后，周围的同学开始嘲笑她。慢慢的，她开始觉得全班甚至全校的同学都在嘲笑她。每天她都深陷在这种情绪中。后来不得已转了学，刚开始好了几天。后来她又开始觉得新的同学从以前的同学那知道了她的事情。最严重的时候 她认为周围人的咳嗽也是在传递一种信息“你看就是她”

那个时候，我们一堆实习生围在一起讨论，要怎么才能帮助这个不幸的女孩‘认清现实’

“别人没这么闲，不会把你的事记得这么久的......”

“你确定所有人都在咳嗽吗？每一个人？”

“他们可能只是嗓子不舒服而已，不是在传递什么信号”

“你跟谁确定过他们的真实想法吗？”

当时医院的主任听完了这些问题，说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，但是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道理，不是那个女孩的道理。换作是他，他会对那个女孩说

“如果你每天都感觉到那么多人针对你，那真的很辛苦”

这个回应，让所有人都震了一下。

相比之下，我们的那些提问，很聪明，很正确，但是也很刻薄。我们是在给出判断，站在了所谓的‘正常人’的立场上。我们认为某个人遭遇的不幸是过分的，夸张的，是‘正常人’经验范围之外的事，不可能存在（我们眼中的）现实世界中。因此，可以被判断为一种‘病’

把一个人的体验定性为一种‘病’是多数人对少数人实行的特别照顾，也可以说是一种蛮横。把这种体验病理化的同时，其实也消解了他的价值。他看什么想什么表达什么都不再重要，只是妄想，是幻觉，是疯话。

‘你不应该这么难受，你只是病了’

照顾的姿态，其实也是傲慢的。

而主任的一句话却是完全放下了自己的立场，实在理解那个人。不管在别人看来是什么样的，只要对你来说是这样，好，那我知道了，这件事对你来说就是这样的。也许在你看来这个世界是一团糟，那就是一团糟。我们来看看你打算怎么应付这个一团糟的世界。

他是真的可以用这个人的眼睛往外看。

你可以把它叫做尊重，或者平等，但我把这种态度叫做诚实。诚实的意思是，他直到自己对这个人的经验一无所知，所以他采用了最单纯的态度。面对一个独特的生命个体，事实就是，每个人都不可能完全理解对方在经历什么。但我们常常做的，就是假装自己拥有了评判一切的资格。这些评判（当然在我们看来，是为了他好），本质上是在说，你是错的，我们才是对的，你要想活得好一点，就应该学会像我们这样生活，因为这样才是正常人。

可怜或不可怜，这只是外人的观感。如果从这个孩子的眼睛里好好看一看，他们需要的也许不是被可怜，而是接触一个更真实完整的世